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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铁同人】当她不再爱你——镜流篇

2023-08-30 13:16:19     来源 : 哔哩哔哩

【观前提示:本文为UP私设,与官设不符。内容可能包括:“虐主、渣女、追夫火葬场等大量OOC,真的纯纯大量OOC啊!不喜勿入!】


(相关资料图)

推荐BGM——《若梦》

镜流的场合:(玄幻设定,并非完全按照本家仙舟设定,可以理解为修仙背景。)

今年是师尊收我为徒正好第一个年头。

说到我家师尊的话,她大概能称得上是世界最强吧。能够被世人们都心服口服的叫上一声剑仙的,也只有我家镜流师尊了。所以呢~身为弟子的我当然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至于我...我是被我家师尊捡回来的。像是很多话本中的主角一样,小时候我家的村子遭遇魔阴身,马上就要跟其他人一样葬身刀下时,师尊出现救了我一命,并收我为徒。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所以为了她...我什么都会做的。

哪怕是丢掉我的命,我也在所不辞。

......

布置简单的院落中,一位少年正手持木剑,不停的对面前的木桩挥舞。

他身上穿着的练功服看起来有些破旧,不止是因为这每天都会让他脱力的修行,也因为他实在是节俭,将这衣服缝缝补补,从未丢弃。

只是,这身衣装实在是让少年原本清秀的面容暗淡无光。

直到将眼前的木桩劈碎后,大汗淋漓的少年才总算是停下手,不停的喘息起来。

少年的名字叫做若梦。

其实,他原本的名字不是这个,自从小时候生活的村落被魔阴身屠尽,而自己则被现在的师尊救了一命后,他便得到了这个名字。

虽然他并不喜欢,但一想到这是他师尊赐予的姓名,他便接受了。

如果在若梦面前提起他的师尊,恐怕他回兴高采烈的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停歇。

这也自然,这片天地下的第一宗门‘仙舟’,而仙舟中实力最强的便是这‘罗浮峰’。

罗浮峰虽只有两人,但却因为有着天下第一的剑仙——镜流,所以才能被称为‘最强’。

而镜流,便是若梦的救命恩人,他的师尊。可至于少年吗....他的修为,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放在外门中都是不合格的存在。

这也不奇怪,因为被镜流收入门下后,镜流只是将宗门衣装还有基础的炼体功法交给他后便在没有教导他一次。这整整一年的时间,少年身上仅有的修为与实力,全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但若梦却并不难过,因为他知道,只是因为自己根骨太差,所以自己的师尊才从未教授过他步入修炼的法门。所以他才会像如今这样,每日都不曾间断的磨练自己的身体,直到自己能够够格为止。

只是想到以后就能跟着自己的师尊修炼,少年的脸上便浮现出幸福的笑意。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若梦惊喜的回过头去,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位清冷至极的绝世仙子。

黑蓝相间的劲装贴身铠,还有包裹雪白长腿的过膝战靴,尤其是那头束成高马尾的雪白发丝看起来着实惊艳,即使双眸被一块黑纱覆盖,却依然无法掩饰那绝美的面容。

她就是这世上最强的剑仙——镜流。

若梦连忙跑到镜流身侧几步的为止,恭敬的拱手,唤了声‘师尊’后便说道:“师尊!今天我感觉自己的修为...”

然而,镜流却好像没有听到,不...就像是没有见到少年那样,自顾自的离开了,只剩下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看着师尊离去的背影,若梦的心中浮现出一抹苦涩。并非是对镜流,而是对自己,对还不够努力,让师尊失望的自己。

不过他好的一点就在于,自己虽然会气馁,可很快就会调整过心态。就像现在这样,内心的苦涩消失不见,全部都转化为了继续坚持的动力。

说起来...也挺傻的...

......

换上一身白袍,少年开始清理起自己的修炼场。而同时,他又一次听到了脚步声,再次回头,这次出现的并不是自己的师尊,而是另一个绝美的少女。

额...不,说是少女的话,恐怕有些失利。虽然身高这一块,少女确实有些娇小,但从她身上那股无所不知的气场,还有那双似是能够洞穿一切的双眸,都说明这位少女绝对不是普通人。

没错,世人皆说仙舟有着武力修为天下第一的镜流,却也忘记了仙舟的另一大至宝——能够卜算一切的‘穷观阵’。

这穷观阵由‘太卜司’管理,而其中唯一一位对穷观阵了如指掌的人,便是这位太卜司之首,符玄。

若梦今天第二次跑到别人身边,恭敬拱手道:“符玄师叔。”

原本看上去凶巴巴的符玄见到少年的模样,眉眼间不禁柔和些许,她点点头作为回应,然后开口道:“你真身衣服都成这样了,改日再去领一套吧。”

若梦听罢,挠挠头笑着说:“多谢师叔关心,不过没关系,还能穿,而且...”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符玄停住了嘴巴,她眼前的少年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温柔的说道:“而且...这是师尊送给我的,我舍不得丢掉。”

“哎,好吧....”

符玄轻叹一声,但少年却并没有看到,说出这句话之后的符玄,脸上流露出的一抹悲伤。

“你师尊在吗?”

“嗯!师尊刚刚回来,我带师叔您去。”

“好,领路吧。”

......

镜流的洞府看上去古香古色,如同诗中描绘的小阁楼一般。而现在,镜流跟符玄正坐在主桌的两侧,而若梦则将泡好的茶水轻放在两人手边。

他很有自知之明,又是向两人行了后辈礼后便离开了。

一直到若梦离开,符玄才将目光收回,伸手将茶杯拿起,轻轻抿了口后,她说道:“这孩子...挺不错的。”

镜流却并没有动桌上的茶水,而是清冷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听到镜流的话,符玄的手微微一颤,过了片刻她才沉声道:“我想说...现在还来得及。”

“为什么?”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并非是在询问,而是如同在阐述一个事实。

符玄的声音微微抬高些许,她略显急切的说道:“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我救了他的命,只是他欠我的果。”

“你!”

符玄却说不出来别的话。其实...连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来劝镜流呢?这一切的一切,不都还是她们两人的所作所为吗?

......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太仆司中,镜流与符玄相对而坐。而在符玄身后,便是那能够推演万物的穷观阵。

“说吧,你想要什么。”符玄问道。

“我想让你用穷观阵帮我推演...如何才能到达更高的境界。”镜流也不含糊,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对于这个回答,符玄并不吃惊。虽然为了这件事动用穷观阵有些奇怪,但她无法拒绝,毕竟自己曾经欠了镜流一个足够让她这样做的人情。

符玄点了点头,穷观阵也随着她的操作逐渐变换着各种光芒。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符玄再一次睁开双眼,穷观阵的光芒才终于熄灭。

但奇怪的是,符玄却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镜流,沉默不言。

镜流微微皱眉,问道:“如何?难不成...没有可能?”

符玄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她回忆着刚才在穷观阵的推演中看到的一切,最终还是沉声说道:“有...但,我先问你个问题。”

镜流点了点头。

“你真的要选择这条路吗?”

“自然。”

“哪怕你的选择会让你后悔终身?”

“自然。”

镜流没有一丝的迟疑,淡漠却坚定的回答道。

“可是...”

“多说无用,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也绝无后悔的可能。”镜流直接打断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符玄。

见状,符玄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一年后的今天...你去前往这个地方,哪里会有魔阴身肆虐...而你要做的,便是将那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收做入门下弟子。”

听到这句话,镜流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收做弟子....其实镜流并不愿意。她曾经有一位弟子,一位让她骄傲的弟子,而那人现在已经是仙舟的一位峰主,早就能够顶天立地了。

他在镜流的心里实在是太过重要,以至于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收过任何一位弟子。想到这里,镜流原本想要开口询问,能不能让那个人做别的身份。

但是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对她而言...大道才是最重要的,收为弟子便收为弟子。只要给他一个名头,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师徒之实就好。

没错,只是为了一段因果,为了自己的大道罢了。

后来,镜流的确按照符玄所说的那样前往了那个村落,在魔阴身的刀下拯救了一名少年。

看着少年遍体鳞伤的模样,她心中没有一丝波动;看着少年将她视作神明的双眸,她的情绪也没有一点起伏。

没错,只是为了一段因果,为了自己的大道罢了。

镜流将他带回了罗浮峰,告诉少年从今以后他便是自己的弟子,也为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若梦。

镜流原本什么都没说,但是当她再次想到曾经的那位弟子时,她还是将这名字的含义告诉了少年。

浮生如梦,切莫奢求。

让他好自为之、让他不要抱有期望....

她当然看到了少年眼神中的动摇,她知道,少年不喜欢这个名字。

但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在乎那些,不管少年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他都只能接受,他也没得选。

没错,这只是为了一段因果,为了自己的大道罢了。

......

两人没有将这一切告诉若梦,即使是符玄也没有。

她不敢想象,如果将这一切都告诉少年,告诉他自己被救下来实际上早就被算到,自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师尊能成大道,甚至可以说,自己不过是个牺牲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原本的她抱着跟镜流同样的心情,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少年的身影好像在她的心中逐渐清晰。符玄的心里也浮现出了一抹不舍与悔意。

穷观阵推演的未来不可明说太多,即使是符玄也做不到。但现在的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让镜流回头。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不止是为了少年,也为了她的好友。

然而符玄也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镜流的性格她还能不清楚吗?

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尝试...尝试跟着天道既定的结局做一次抗争。

看着镜流手边,那杯她碰都么碰过的茶水,符玄叹了口气,说道:“起码...对他好点。”

直到符玄离去,镜流依旧一言不发,她看了眼少年为自己泡的香茗,终究还是没有饮上一口,只是素手一挥,那杯中的茶水便化作点点冰雾,消散在空中。

师徒之实,她不需要。

......

符玄很惊讶。

因为见到若梦出现在罗浮峰之外的地方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但紧接着,符玄的心头就隐隐作痛。

因为少年现在遍体鳞伤,甚至连他珍视无比的白袍都染着早就干涸的血迹。

想到这里,符玄闪身来到少年的面前,冷着脸的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便连忙拱手道:“符玄师叔好。”

符玄摆了摆手后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若梦听罢,看了看自己狼狈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去了趟秘境...让师叔看到我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还请师叔恕罪....”

“你都伤成这样了哪儿有什么恕不恕罪的啊!”符玄忍不住叫道,甚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惹得她都有些尴尬。

毕竟符玄就是这样的性格,她的确是在关心若梦,但是看到少年伤成如此模样,心底还是忍不住涌出一朵无名怒火。说白了,就像看到孩子受伤的父母一样。

符玄咬了咬唇,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说道:“别说那么多的,走!我带你去疗伤!”虽然看起来她强横无比,但实际上她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用力会伤到少年。

但出乎意料的是,若梦竟然站在原地,没有跟上符玄的想法。让后者都一脸惊讶的回过头。

若梦十分为难的看着符玄,许久过后他才说道:“那个...师叔,我的伤其实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用麻烦师叔您了。”

符玄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少年的接口,她看得出来,若梦现在一心只想快点回到罗浮峰,她没有点破少年,却还是忍不住开始‘责备’道:“你没事跑去秘境干什么?不要命了?你要是缺丹药缺灵宝什么的,你就去宗门领啊!再不济你去找你师...你来找我啊!”

若梦心头一暖,他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当他打开袋口后,一阵淡淡的清香便从中飘了出来。紧接着,他便将这布包放进了符玄的手中。

“符玄师叔,这个给你。”

“这是?”看着包中的东西,符玄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那是并非是什么珍贵的天材地宝,而是茶叶。

若梦说道:“师尊喜欢喝茶,而据我所知最好的灵茶,只有在那个秘境中有,我就....”

看着手中的茶叶,符玄的心中一阵酸楚。她知道以少年这近乎没有的修为,那座秘境究竟有多么的危险,而他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进入秘境不是为了给自己寻找那些天材地宝,只是为了...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师尊带回来一份茶叶?

他到底有多傻?

可真正让符玄内心抽痛的不止如此,少年说的不假,这是据他所知最好的灵茶。

但...也仅限于‘据他所知’。

不错,这种灵茶哪怕是给内门弟子们喝,他们说不定都会嫌弃...更别说镜流符玄这种存在了....可只是这种级别的东西就让少年拼上性命,还把它当作宝贝一样揣在心口....

少年的行为显得是那般卑微可笑,却也更让符玄感到心痛。

若梦脸颊微微一红,他带着期待的神色问道:“符玄师叔...你说...师尊会喜欢吗?”

符玄轻轻的将茶包握在手心,将眸中的那份酸涩忍下后才抬起头,对眼前的少年笑着说:“相信我,她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谢谢师叔!那,那我就先回去啦!”

说完,少年便一溜烟的朝着罗浮峰的方向跑去,好像他身上的伤都不存在似的....

......

符玄又很惊讶。

自从上次在罗浮峰之外见到少年,好像也才过了没几天,如今她又一次的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这一次的他相比之前...虽然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给人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但看到若梦的伤势痊愈,符玄还是很开心的,又想到前段时间的茶叶,符玄便再次来到了若梦的身边。

可符玄呆住了,以往若梦只要看到自己跟镜流,立马就会拱手行礼,可现在自己明明都站在了若梦的面前,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没看到他似的。

符玄咽了口涎水,轻声呼唤道:“若梦?”

这呼唤像是钟声,叫醒了‘沉睡’中的少年,他眨眨眼,看到符玄后便拱手道:“见过符玄师叔。”只是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勉强。

虽然不知道少年经历了什么,但符玄并不想要看到他如此模样。很快,她便想到了能跟他聊起来的话题,于是便笑着说:“前些日子你给我的灵茶,我回去尝了尝,味道不错。你师尊应该也很开心吧?”

可这句话说出口,他便看到少年的身体猛地一颤,连同他嘴角的那抹挤出来的微笑都僵在哪里,整个人似是定格了那般。

见状,符玄的呼吸也随之一滞,她多半猜到少年为何会是如此表现,所以她甚至后悔刚才自己说出的话。

但,少年便再次笑了,他如同往常一样,挠了挠头说道:“师尊...并不喜欢....”

即使猜到了,即使看到少年的反应符玄就猜到了,但从听到他口中的话语时,符玄还是忍不住紧握了自己的拳头。她感到气愤不止是对镜流,也是对自己,如果前几天自己没有对少年说谎的话,如果前几天自己把事实告诉少年的话,他会不会就没有那么期待?会不会就不会如此失望如此神伤?

“对不起....”符玄低声说道。

“不不不!这跟符玄师叔没有关系!”若梦连忙说道:“师叔愿意喝我那种程度的灵茶,我就很感谢了。”

“不是...”

“而且...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我太弱啦。”若梦苦笑着说:“如果我能再争气一点的话,就能带回更好的茶叶回来给师尊师叔了....”

“你....”

就连符玄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只能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眸逐渐模糊。

“啊!今天修炼的时间到了!那师叔,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道歉!”说完,少年便转身跑开。

许久之后,好像...是百年之后,符玄才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将手中的茶水放在镜流的手边,脸上是藏不住的害怕与期待。

他害怕自己带回来的茶叶不合师尊的胃口。

他又期待着,期待着能够从师尊的口中说出一句话,哪怕...只有一个‘谢谢’。

但...都没有。

镜流甚至没有喝他递来的茶,只是侧眼一瞟,语气冰冷的说道:“没有修炼...反倒浪费时间去找这种东西...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想到自己曾经的弟子,在跟眼前的少年对比,镜流忍不住微微散发些许凌厉的气场,即使对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少年的身体却还是撑不住,猛地踉跄之后单膝跪地。

——弱,他怎么能这么弱。

镜流在心中低语道。

少年沉着头,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粘在额间,他沙哑着,几乎是一字一断,艰难的说道:“对不起...师尊...是弟子错了....”

听罢,镜流总算是收起了自己的气场,冷冰冰的说了句:“退下吧。”

“是....”

若梦虚弱的应了一声后,踉跄着站起身,近乎是挪着脚步走出了洞府。

看着少年的背影,镜流突然想到了刚才心中问题的答案...好像,自己却是从未教过他任何东西....

低头看去,她突然发现,地上不知合适出现了一条血线,从少年刚才跪着的地方,一直连绵到门外。

“他受伤了?就为了这种东西?”看着手边那对她而言算得上是劣质的茶水,镜流的心中泛起了一丝小小的波澜。她伸出手,却在将要触碰到茶杯时停了下来。那其中的茶水终究还是同之前一样化作冰雾,消散在空中。

只是...为了一段因果,只是为了大道....

......

其实,镜流虽然不收徒,但她却有一个奇怪的准则。

“我的剑,谁想学,我便教。”

只是...这天底下大概是没人能够承受的住镜流的教导,自然也没人敢去找她讨教。所以镜流的剑迄今为止,只有他跟自己的大弟子会。

不过...一直到前段时间,终于有了第三个人。

仙舟的弟子们惊讶的发现,这位终日闭门不出,从未下过自己灵峰罗浮剑仙,居然会出现在别的地方。

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她并非是一个人,而是在教导一个看起来尚且稚嫩的少年。那个少年也是整个仙舟人尽皆知的存在。

景元峰主的弟子,仙舟新一代中绝代天骄——彦卿。

最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好似没有感情起伏的镜流,居然在教导少年时偶尔会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们当然知道,这罗浮剑仙现在手下可还有一位亲传弟子。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仙舟的弟子们早就知道镜流从未在乎过那个所谓的亲传弟子,甚至从未教导过他,到制现在他都是个连外门弟子都不如的废物罢了。也许是因为对废物的鄙夷,也许是对能够成为镜流弟子的嫉妒,大部分的仙舟弟子都看不上那个少年,甚至会有人对他进行欺凌。

说起来,这倒是个不要命的行为,因为一旦当师尊知道自己的弟子被欺辱,那么他们一定会极其护短。

但可笑的是,唯独若梦是个意外。

不管他们如何欺凌少年,少年从未还手,因为他不想给自己的师尊惹麻烦,而他的师尊也从未在乎过,一时间,那些人就像是找到了玩具的孩童那般,将自己心中的那些阴暗全部都发泄在了少年的身上。

如今看到镜流不但不在乎自己的弟子,甚至去教导别人,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有那么些居心叵测的家伙,甚至想要去挑动若梦,告诉他是彦卿抢走了他的师尊,撺掇他做各种傻事去报复彦卿。

一旦若梦这样做了,那就不是指被彦卿打脸,也会被自己的师尊摒弃。这就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场面。

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如何篡夺,如何抹黑彦卿,若梦都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他们不知道,其实若梦跟彦卿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很好。

......

明月高挂,一个少年躺在树上,嘴里含着一根草叶。看上去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正是彦卿。

直到耳边传来草木反动的声音,他才从树上跳下,对着前来的身影灿烂的笑着说:“嘿!你来啦!我都等你好久....”

话还没说完,当彦卿看到来着身上多出的那些个伤口时,他的笑意便被愤怒取代,彦卿近乎是咬着牙说道:“是他们做的对不对!我现在就去教训他们!”

“别。”来人的声音轻柔如水,竟是制止了暴怒的彦卿。

“可是若梦!你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肯定会变本加厉....”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师尊麻烦了...”若梦摇了摇头,看着彦卿微笑着说:“所以拜托你了,别去,好吗?”

彦卿嘴唇嗡动,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

见状,若梦说了句‘谢谢’后,便跟着彦卿一起坐在了草地上。

至于两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其实说来挺巧合的,正是在若梦去寻灵茶的秘境之中。当时两人恰巧碰到,结果若梦却误以为彦卿是来抢夺灵茶,所以两人居然打了起来。

结果当然不必多言,若梦怎么可能是彦卿的对手。可他却从为服输,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明明知道自己无法撼动彦卿一分却还是那般义无反顾的模样,让彦卿对这个明明弱于自己的人由衷的钦佩,从此,两人便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好友。

他们甚至能够像现在这样,在没有人能找到的秘密基地,饮茶赏月,谈天说地。甚至...看起来有点像是小孩子装大人的可爱。

就这样聊了许久,彦卿突然问道:“若梦...你...怪过我吗?”

其实,彦卿不想问这个问题。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了口,无疑是在刺激这位好友。宗门中的流言蜚语他又不是没有听过,如果自己是少年这种境地的话...虽然彦卿无法设身处地,但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想要知道自己好友的真实想法。

若梦看了眼彦卿,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微笑着说:“嗯~我很嫉妒你啊。”

可他却微笑着,语气跟所说的话语跟本就不相符。

彦卿微微瞪大了双眼,有些不解的问:“那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若梦无比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天生愚笨,没有才能,师尊的剑...我学不会,也无法流传。”

“若梦....”

“但你不同。你是个天才,与我截然相反的天才。你能够学会师尊的剑,并且将它继续流传于世,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你是我的朋友。”

他微笑着,好像天上的仙人坠落凡间,那一身老旧的白袍此时如同世间珍宝,那抹如水的笑容,甚至连皎洁的月色都要逊色几分。他就这样,微笑着看着彦卿,轻声说道。

“有谁会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变得更好呢?”

彦卿再未开口,但在他的心中,若梦已经成为了他这辈子最为在乎的人之一。他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少年需要自己,他一定会奋不顾身,拼尽全力。

然而造化弄人,此时的彦卿还尚未知知晓,在少年最需要自己的那两次,他都阴差阳错的未能在场,这也是他余生中,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

......

镜流感觉怪怪的。

她一如既往的开始指导起彦卿的剑术,这个小家伙给她带来了太大的惊喜,不但天赋惊人,意志超群,甚至还是他弟子的弟子,能够将自己的剑术传给他,镜流本来也许久的感受到了开心。

开心?为何?只是因为找到了一个传人吗?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明明从许久之前,自己就已经封闭了七情六欲,如今这件事虽然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却也不是足够让她内心颤动的事情才对...

而且为什么...看到彦卿努力认真的身影,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身影呢?

那不是彦卿,也不是景元。相比二人,那个身影实在是太过笨拙,甚至练的都是最基础不过的东西,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招一式却好像牵动着她的心?

奇怪,实在奇怪,不应该如此的才对啊...

就这样,镜流今天的教导难得分了神,匆匆的离去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洞府,好好整理自己貌似松动的道心。

碰!碰!碰!

夕阳西下,洞府中并不安静,反倒传来十分有节奏的声响。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响,从一年前便开始如期回荡在自己原本清幽的洞府中。

不知怎得,这声响居然吸引了镜流的目光,她看到了那个站在那里,笨拙却坚定的劈着木桩的少年。

是他...是他...

明明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存在,明明是每天都能见到的存在,镜流却如同第一次见到那般,她就这样看着少年的背影出神,逐渐...那消瘦弱小的身影便与她今日脑海中不停浮现的身影逐渐重合....

原来...一直都是他。

镜流再一次感受到了心中的动摇,竟是连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少年的身后。

而少年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不...应该说少年实在是太过专注了,仿佛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向眼前的木桩挥剑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动作笨拙,无用力太多,角度也不够准确。”

镜流的评价总算是让少年反应过来,他猛地回身说道:“师尊!弟子没有察觉到师尊到来...请师尊恕罪....”

看着少年恭敬的模样,镜流却并不感到开心,她眉头微皱,说道:“站直。”

“是....”

若梦虽然照做,却依旧不敢直视自己的师尊。他当然听到了镜流的话,而镜流的这般评价则更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明天起...我会教你接下来的修炼方法。”

“啊?”

“做好准备,会很严的。”

“是,是!多谢师尊!”

“好了,去休息吧。”

“是!”

少年强行压住自己的欣喜若狂,只不过离去的身影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他没有看到,即使是镜流自己都没有察觉,看到少年如此开心的模样,她的嘴角,竟然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弧度。

......

好像从哪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若梦不再是那个不受师尊待见的存在,他也终于能够如愿以偿跟随师尊一起修炼。镜流教他的还是那些简单的招式,可这就足够让他满足。

甚至那些曾经欺辱过若梦的人,下场基本上都不会多好。镜流没有说,但若梦知道,这是他的师尊在帮他出气,而自己...总算是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而且人们发现,镜流好像变了...如果说之前教导彦卿时她不过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但现在,她就像是真正有了感情。

甚至...她会笑了。

符玄很是开心,因为她看到了卜算中从未出现的画面,镜流终于对若梦改观了吗?难不成...自己这次真的胜过了那所谓的‘天道’吗?

她不知道,但只要看到若梦能够跟在镜流身边,两人真正的成为了‘师徒’,就足够让符玄感到欣慰。

当然...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

虽然若梦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入流的存在,但事实并非如此,在镜流的指导下,他的修为增长的速度也足够让人咋舌,可惜的是,因为他修炼的实在太晚,现在依然只停留在锻造身体的阶段,但只要长久下去,以他的天赋、努力还有镜流的教导,他也一定能够跻身仙舟天才之列。

镜流的教导实在是严格至极,即便是彦卿,在这种高压之下都显得有些吃力。原本镜流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可没曾想,这个还只是锻体的弟子居然咬着牙,全程都跟了上来,从来没有喊过一次哭,说过一次累。

修仙界中,努力的人绝对不少,也许在旁人看若梦也不过就是努力者之一,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可一旦在这前面加一个前提——少年全程跟上了镜流的教导,那么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连镜流自己都暗暗感叹,对这位曾经不在乎的弟子也欣赏了不少。

——如果这样的话...好像跟他以师徒相处,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天的训练结束,镜流如往常一样说完明天的安排后便让少年去休息,结果自己的这位徒儿居然没有动,他就这么坐在地上,时不时的瞟上一眼镜流。

镜流见状则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说,不要藏着掖着。”

若梦像是被吓了一跳,他吞了口口水,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师尊...我...有点害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我怕这只是一场梦...我怕等我睁开眼...一切就会变成曾经那样...”

镜流竟然是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连自己那么魔鬼的修炼方式少年都不怕,结果现在他却害怕这种事情。

可她没能说出口,因为仔细想想,镜流便理解了若梦究竟在害怕什么。也不怪他,毕竟曾经的自己...是那样对待他的。

想到这里,镜流长舒口气,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些许,说道:“放心吧...你是我的弟子,从此之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也不会。”

话刚说完,眼前出现的一幕让镜流双眸一颤。

因为若梦居然流泪了。

哪怕自己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哪怕自己曾经被镜流那样对待,哪怕自己被许多人欺辱霸凌,哪怕这让无数人望而却步的痛苦修炼,都未曾让这个坚强的少年留下哪怕一滴泪水。

可现在,他却因为镜流的一句话泪流满面。

苦涩内疚的情感悄悄爬上镜流心头,她轻声道:“好了...别哭了...”

若梦紧绷着嘴唇,低下头瞪大了自己的双眼,让泪水无法落下一滴后才哽咽着‘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看着少年如此模样,镜流将刚才说的话刻进了内心。

......

冬日如期而至,天空中大雪飘扬,给一切都带去了浓浓的银白。

今天,两人并没有在外面进行修炼,镜流把若梦带进了洞府,她则坐在主桌旁,看着自己的弟子在洞府中央展示着自己所学的剑招。

即使修为还不过关,但镜流所传授给他的剑招,若梦都能够完美的展现出来。这让镜流也很是满意。

负手收剑,若梦调整完气息后便期待的看向镜流问道:“师尊!弟子刚才的剑招如何?”

“嗯,起码合格了。”镜流虽然这样说,嘴角还是带着满意的微笑。

见状,若梦也没有自满,而是认真的说道:“是!弟子会继续钻研的。”

“好了,今天就先休息吧。去,给为师泡杯茶。”

“啊?”

“怎么?为师连你的一杯茶都喝不的吗?”

“不!不是!当然不是!师尊请稍等!我现在就去!”

若梦连忙转身,忙活起来。他从未想过,哪怕自己真的成为镜流弟子的那天起,他连幻想都不敢幻想,自己的师尊有一天居然真的愿意喝一杯他泡的茶。

明明泡茶这件事对若梦来说早就是轻车熟路,原本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清楚做到的他,现在看上去是那样的笨拙,可见他有多么的激动紧张。

镜流就这样注视着少年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没过多久,若梦便双手捧着一杯香茗,微微颤抖着走到了镜流的面前,说道:“师尊...请,请用茶。”

“嗯。”

镜流微笑着借过他手中的茶杯,她轻抽鼻尖,第一次认真呼吸起这茶水的香气。明明曾经的他,每次都会如此用心的为自己准备,可自己却从未领情。

想到这里,镜流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还愿意这样待我?明明我...”

若梦眨了眨眼,他想了想,微笑着说:“因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师尊,除此之外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镜流微微低头,不再言语。

“而且...我现在是罗浮峰的大弟子,当然要好好对师尊啦。”

可这句话,却让镜流原本将茶杯送到唇边的手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没等若梦回话,镜流的身上边爆发出了恐怖的气场,竟是直接将少年的身影轰飞出去,让他狼狈的摔倒在地。

“我何时允许你如此自称了?”镜流冰冷的说道。

“师....尊....”

“这罗浮峰的大弟子,永远只有一个。出去!”她的声音虽不高,在少年听来却是那样的震耳欲聋,仿佛一道惊雷,轰击在他的心头。

若梦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身影,想要让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他嘴唇嗡动,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后,他只是低下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镜流看到了,她看到少年双眸中的光亮逐渐熄灭,直到最后再也不剩一丝神采。他转身离去,拖着自己的身体走进了飘零的大雪之中。

那凄惨狼狈的模样...镜流好像曾经看到过。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刚才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是着了魔还是乱了心。就好像...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她的身体...

反应过来的镜流张张嘴,想要呼唤少年的名字,可那单薄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还是伤害了少年,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明明自己曾经说过绝对不会再伤害他的才对,明明自己将这承诺刻在心头的才对,明明...明明...

少年最后暗淡的目光如同一把尖刀贯穿了镜流的内心,她知晓少年为何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么离开。

他已经心死了,彻彻底底的心死了。

他原本可以忍受这一切,原本可以继续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靠着一丝的幸福生活下去,但镜流却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梦寐以求的温暖,然后在将其残忍的夺走...

“我...我....”

镜流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扔握住的茶杯,里面的水早就化作寒冰,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她的面容...失魂落魄的面容。

自己,竟然还能露出这种表情吗?

不,不不不!不可能!她明明不在意,也不应该在意的才对!自己的眼中明明应该只有更强大的层次才对!就像曾经那样封闭内心,没有七情六欲才对!

——这是你自己选的道路,不是吗?

没错...没错...只不过是为了一段因果,为了自己的大道罢了...

倒映着她重新化作清冷面容的冰镜化作齑粉,飘散在空中。

她终究...还是没有喝下少年为她泡的香茗。

......

今天,整个仙舟的分为都变得沉重无比。

因为一位修为强大的峰主走火入魔,堕入了魔阴身...

对于修士来说,魔阴身可以说是最可怕的存在。它就像是心魔,永远伴随每个修士的左右。不...确切的来说,它像是一种因果,任谁都无法逃脱的因果。它会随着每个修士的突破而逐渐积累、隐藏,直到修士一步走错之时边瞬间爆发。

也就是说...修为越高的人,堕入魔阴身的概率则越高。

这魔阴身极为恐怖,甚至连仙舟的峰主都无法抗衡...而这也是每个追求无上大道之人,所最憎恨的存在。

镜流,自是其中之一。

......

符玄呆在自己的洞府之中,此时她的心情无比紧张,并非是因为那位堕入魔阴身的峰主...而是因为,一段自己早就知晓的因果。

——不要,千万不要来啊....

符玄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可心中那逐渐加快的心脏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吱呀——

房门被推开,背对着房门的符玄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她知道,一切都躲不过,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将脸上的表情藏好,甚至露出了冰冷的神情回过身,看向站在门前的人。

可只是一眼,便让符玄原本坚硬的内心崩塌了不少。

那还是她印象中的少年吗?他原本应该和煦如风的才对?他的双眸中原本应该闪闪发光的才对?他原本应该一直都挂着微笑的才对?

他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身体比之前还要更加消瘦脆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起伏,甚至连那双原本她最喜欢看的双眼都已经失去了神采。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符玄还在感叹的时候,少年拱手一礼,沙哑的说道:“弟子若梦,加过符玄师叔。”

少年的话语让符玄反应过来,她连忙再次恢复冰冷的模样,甚至严厉的说道:“你来干什么?”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态度能够赶走少年,就算是无用功...她都愿意抱有哪怕一丝的希望。

若梦却并没有被符玄的模样吓到,而是依旧沉声道:“弟子...想求师叔一件事。”

“....说。”

“弟子,想要进宗门禁书库。”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符玄低吼到,浑身的气场看上去凌厉无比,朝着少年扑去,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少年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这骇人的气场并未让他退后半步,连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他接着说:“弟子...想要翻阅禁书库中所有有关魔阴身的典籍。”

如果说少年刚才想要‘进入宗门禁书库’的请求是异想天开,那么他接下来的话甚至可以成为‘大逆不道’。

对于魔阴身的研究,整个修仙界都是严令禁止的事情,而仙舟这天下第一宗门更是如此,只要有人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下场....

符玄死死的咬住嘴唇,看上去像是被少年气得不轻。实则不然,因为这一幕,也曾在穷观阵的推算范围之内....

符玄还是没有放弃想要拯救少年的想法,她终究是下了手,将少年的身体轰出洞府外后,冷声道:“这次,我就当我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符玄的反应貌似也在少年的意料之内,被轰出洞府的他并没有离去,而是撑着自己的身躯,站在了符玄的洞府前。用好似泣血般的喉咙喊道:“还请师叔成全!”

说完,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动过哪怕一步。

......

过去了多久?不知道。

少年就一直站在那里,即使快要昏厥也没有移动分毫。而在洞府中的符玄,则一直在观察少年。

看着他风中残烛般的身影,符玄再也忍不住眸中的泪水。

她知道...她输了,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赢得了这所谓的‘天道’。

碰。

房门打开,少年原本沉重如灌铅的眼帘微微睁开,而符玄却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从少年的身走了过去。

但少年却发现了,一枚紫金色的令牌,‘不小心’掉在了他的脚边。

那便是进入宗门禁书库的‘钥匙’。

少年转过身,朝着符玄离去的背影,无比感激且恭敬的拱手行礼。

“弟子...多谢师叔成全....”

......

“罗浮峰亲传弟子若梦。你擅自闯入宗门禁书库,研究魔阴身...你可知罪!”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而少年却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看上去没受到任何影响一般。

但实际上,他的身上早就没有一块能够称得上是完好的地方,如果仔细看去...他身上的一身黑袍并非是原本的颜色,而是被他的鲜血所染黑的。

这里是仙舟的大殿,宗门的所有峰主大小长老都在这里,审视着站在殿下的少年,而那威严的声音,正是宗主本人。

而镜流,自然也在其中。

见少年没有反应,那声音再次说道:“哼,跪下。”

少年终于动了,他抬起头。暗淡的目光像是透过了黑暗,直视着那位宗主,说道:“不跪。”

“你!”

又是重压,如山般的重压毫不留情的倾泻在少年身上,整个大殿中甚至回荡着他全身骨骼碰撞,血肉挤压时那让人牙酸的声响。面对这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少年一言不发,连哼都没哼出一声。

镜流,就站在哪里看着。

眼见这重压都没法让少年弯下双膝,那声响冷笑道:“呵...你不跪?那边如此!”

刷——

只是瞬间的事情,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就好像一朵鲜花在少年身上绽放一样,他的双膝已经被隔空剜去。

少年的身体陡然下坠,可就当众人都以为失去支撑的他只能跪坐在地时,少年却双手握拳垂在地上,那鲜血淋漓的双腿,竟然真的没有贴在地上。

“不...跪...”

即使如此,少年脆弱的声音还是那样坚定。眼前的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神色微变,这种他们,大部分人都不能保证有少年这般的坚韧。

他才多大?他才何等修为啊?

镜流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只不过现在,她的心里却泛起一阵波澜。

沉默,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知道少年早已昏厥过去,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双拳撑地的动作,那膝盖仍旧没能跪下。

“哎...关进大牢,等待发落吧....”

......

昏暗冰冷的地牢,少年的身体被铁链束缚。至于他的双膝,已经被勉强治好了。

他的面容还是没有一丝起伏,就这样看着头顶的石板,脑海中不断的回忆自己在禁书库中查到的一切典籍。

一直到他轻声的说出两个字:“天道....”

吱呀——

牢门打开的声音让少年回过神来,他朝着站在哪里的身影看去,却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是...您....”

......

审判还是下达了,少年并非被处死,而是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永世不得入内。

说来也可笑,少年又有什么修为值得被废呢?

他站在宗门前,等待着‘处刑人’的到来。

哒、哒、哒...

听到这脚步声响起,少年的身体微不可视的颤抖了一下。这样的脚步声,他不可能认错,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

抬起头,那白发仙子已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张张嘴,‘师尊’二字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早就猜到了来对他‘行刑’的人究竟是谁。于是他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命运降临。

刷——

只是瞬间,万蚁噬心的痛楚边席卷了少年全身。不过疼痛罢了...他早就习惯了。

噗——

口中喷出夹杂着灵根碎块的精血,无尽的虚弱让他差点没能站直身体。

“从现在开始,你便被逐出宗门...你也再也不是我的弟子。”

镜流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他抬起头,居高临下的镜流却有些疑惑。

突然...少年跪了下去,跪在了镜流的面前。

即使是镜流也呆住了,面临那般强大的重压,就算双膝被人剜去,少年都从未跪下,可如今为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那记忆有些模糊,好似是那样的久远。

稚嫩的少年看着毁灭的村子,他近乎流着血泪发誓,天地不仁,此生绝不会跪天跪地,跪任何一个人。

除了...他的师尊。

少年没有说话,就这样缓慢而郑重的三叩首,向镜流行完了师礼。

他终于是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镜流说道:“徒儿...多谢师尊教导之恩。”

是恍惚吗?是错觉吗?为什么...为什么镜流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一丝光亮?

可在看清楚之前,少年便撑起自己的身躯,踉跄着转身离去。

镜流想要伸手,她想要抓住少年离开的身影,想要再一次感受少年眼中的光亮,想要再一次听他唤自己一声师尊...

可随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镜流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将这一切的想法全部碾碎后,转过身去。

她知道,这一转身,这辈子就真的与少年再无瓜葛。

.......

若梦,若梦....

浮生如梦...切莫强求...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段因果,为了自己的大道罢了....

镜流的场合(反虐篇):

今年...是他离开后的第几个年头了?

正在打坐的镜流心中突然浮现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她睁开自己的双眼,被黑布遮挡的眼眸好像穿过了一切,投向了远方。

不知怎得,她又一次回想许多年前,自己救下的那位少年的身影。

镜流原本以为,只是修炼中回忆过往时的一抹涟漪,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这一次,她错了。

那身影出现在镜流脑海中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只要闭上眼,那身着白衣的背影便会浮现在她的眸中。她想要忆起更多与他相处的时光,她想要听清楚少年口中的声音,她想要看到少年的面容。

然而...什么都没有。

哪怕镜流绞尽脑汁甚至动用神识都无法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到更多。她甚至不知道那少年如今究竟在什么地方?而他又是为什么离开的?

多么可悲,即使镜流想要找人问都做不到,因为...

她甚至不记得少年的名字。

想到这里,镜流站起身,朝着洞府外走去。

她要将少年带回来,不管他身处何地,自己都要将少年重新带回自己的身边。起码从现在开始...她会尽到一名师尊应尽的责任。

可就在这时,镜流感受到了仙舟的动乱。她微微皱眉,刚刚想要神识去探知,结果一名弟子便出现在了镜流的面前。

“怎么如此喧闹?”镜流冷声问道。

她半跪在地,略显紧张的说:“镜流师叔...是因为,一个魔阴身....”

“魔阴身?那种东西还能跑到这里来?!”听到这名弟子的话,镜流眉头紧皱。她本就对魔阴身恨之入骨,而现在自己的行程也是被魔阴身给打断了,她怎能不恼。

听到镜流的语气,那名弟子颤抖着说道:“因,因为那个魔阴身真的,非,非常奇怪,而且...而且正在朝着...”

“算了,我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她身形一闪,已是从原地消失不见。

......

当镜流到场,她黑纱下的双眸微微一颤。因为她发现这个魔阴身的确很怪。

相比其他的魔阴身,眼前的这个显得是那般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消散似的。但与之相反,它的脚步却是那样坚定,即使再多的攻击落在身上,即使浑身都是金色的血液它都不曾倒下,连反击都没有,甚至唯一的动作就是护住自己的丹腑,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它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颤抖的抬起了头。即使被金色的面甲挡住双眼,镜流却也清楚的感受到了——那魔阴身居然在看自己?

果不其然,魔阴身的脚步加快了些许,就这样近乎是拖着贯穿身体的无数把刀剑,站在了镜流的面前。

镜流绣眉紧皱,冰冷地说道:“既然你求死,那我就不客气了。”

魔阴身好像听懂了镜流的话语,它抬起头,放下了自己一直护住丹腑的双手。

不知怎得,镜流的心口猛地一痛。让她拿剑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情?为什么绝对如果将它斩于剑下,自己就会后悔终身呢?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诘问自己,然而...她却还是秀手一抬,将手中的长剑刺了过去。

噗。

一声轻响,长剑精确无比的贯穿了魔阴身的丹腑。

“不要!”

一声娇喝响起,镜流回头看去,竟是符玄急切的面容。但已经晚了,在符玄开口之前,她就已经夺去了魔阴身的姓名。

可又是为什么?为什么符玄会让她住手呢?这魔阴身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周围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当镜流将目光再次投向魔阴身时,她瞪大了双眼,也终于明白了符玄为何这样表现。

因为随着面甲化作流光散去,镜流看到了那少年的面容。

他是那样的憔悴消瘦,甚至比记忆中的还要狼狈更多。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魔阴身?为什么变成魔阴身后还能有思考?为什么让她亲手杀掉自己?

而又是为什么...他的脸上是满足的神色呢?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爆发而出,但镜流迟疑片刻便将这些疑问全都抛掷脑后,她将手中的长剑都在地上,身影一闪便将即将倒下的少年紧紧抱在怀中,跪坐在地。

“剑出无回,一击必杀。”

“贯其丹腑,断其生息。”

少年如同风中残烛的声音响起,让镜流瞪大了双眼,他看到少年微笑着说:“师尊...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剑法....”

镜流张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硬的回道:“你,你别说话了。我来给你疗伤。”

少年却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他的身体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与之同时,仙舟的穷观阵居然毫无征兆的启动了,穷观阵也在闪烁着奇特的色彩,像是呼应着少年似的。

镜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符玄。而后者只是抬起头,略显痛苦的朝穷观阵的方向看去,嘴里呢喃道:“果然...这就是命吗....”

刷——

只是瞬间,镜流便双眼一黑,紧接着自己的识海中,便多出了无数的景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的飘过,镜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那是她自己的记忆。

时而暴栗,因为看到了少年被别人剜去膝盖,逼他下跪的模样;时而羞愧,因为目睹了曾经的自己从未教导过少年任何东西;时而悲伤,因为自己从未关心过少年,所以他便成为了许多人欺凌的对象;

那曾经的一幕幕,总算是清晰的浮现出来,此时的镜流才知道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

可及时再怎么悲痛也无所事事,穷观阵可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它只是将这一切的记忆全部塞进镜流的脑海,让她亲眼见证自己犯下的罪孽。

她知晓了一切,她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她知道了少年为什么不在仙舟,她知道了记忆中的少年为何如此憔悴,她知道了那单薄的身影为何总是形单影只。

是她从未在乎过少年!

是她从未关心过少年!

是她将少年当作工具!

是她对少年的付出嗤之以鼻!

是她将少年根骨尽碎逐出师门!

是她将全部的温柔都放在了别人身上!

也是她,让少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梦儿....”

可即便如此,这回忆还在不停在她脑中闪回...

......

这大千世界万般风景,镜流看的也差不多了。只要能够活着,只要修为够高,能够享受的东西就绝对不会缺。哪怕是不入流的修士亦是如此。

然而,少年并非如此。

自他出生至今,真正意义上是幸福快乐的日子,恐怕只有在那座落后贫穷的小山村。自此之后呢?被带上罗浮峰的他经历的都是些什么?冷漠、无视、忽略、这些都是说的好听的话,她这个做师尊的何时在乎过他?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但现在,镜流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在哪可以称得上是黑暗的日子中,少年的心中仍旧带着甘甜的味道。只要是能够为自己的师尊做一些事情,哪怕微不足道,哪怕师尊并不接受,哪怕得到的是冷眼相待,哪怕自己的努力全部化作飞灰,只要自己的师尊能够跟他说上一句话,撇过一个眼神,他就能够感到幸福。

这是正常人能够接受的吗?当然不是...

如同自我防护机制一般,少年在这样的生活下好像逐渐学会了一个奇妙的技能,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快乐,都能够让他铭记许久。哪怕这种幸福像是毒药一般将他的身体心灵尽数毁灭,他都能够甘之若饴。

就像现在这一幕...

树下,少年看着自己去秘境用命换来的灵茶,笑着呢喃:“不知道...师尊会不会喜欢呢?”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幸福又期待,甚至连他遍体鳞伤的身躯都不在乎。他不奢求师尊能够对他说上一句‘谢谢’,只要师尊能够微微一笑,露出哪怕些许满足的神色,就足够让他欣喜若狂。

一句‘谢谢’,一句随随便便开口就能说出的两个字在少年的心中...居然已经是遥不可及,甚至连幻想都不能的奢望吗?

想到自己接下来对少年的反应,镜流死死的咬住嘴唇。她紧闭双眼,泪水却还是流了下来。她将怀中少年的躯体再一次的抱紧,哽咽着呢喃道:“对不起...梦儿...对不起...是为师错了...”

可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自称师尊呢?

她猛地摇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她调动着身体中的灵力,小心翼翼的灌入少年的身体中。他现在已经如同被打破的容器,不管再怎么灌入灵力,都会一滴不剩的流干。

镜流明明再清楚不过了,但她还是固执的朝着少年的身体里输送这灵力。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梦儿...睁开眼睛好吗?看看为师,再看看为师好吗?为师错了...你醒一醒,听为师跟你道歉好吗梦儿?为师求你了....”

她紧贴着少年的脸颊,感受着那随着少年的生机一同缓缓消散的温度,她现在只希望能留住少年一丁点的温度,她原因用尽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对不起...对不起...为师不该不听你的解释...不该将你逐出师门害得你走火入魔...对不起...”

“真的吗?”

突然,一个质问在镜流身后浮现。

她猛地回头,而符玄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什么...意思?”她颤抖的问,心中却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她绝对不敢相信的答案。

“你真的,不知道吗?”符玄接着问道。

“不...不会的...”镜流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恐惧的神色。

“这么多年来你为何没有一丝堕入魔阴身的迹象,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闭嘴!闭嘴啊!”

曾经面对何等危机都不曾变换过的冷峻面容,如今却显得那般狼狈。她死死的闭上双眼,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在她的视线中出现什么残酷的画面一般。

简短的沉默后,符玄看着穷观阵的方向说道:“你终究,还是需要知道的。”

穷观阵突然闪烁起诡异的光芒。而镜流的身体猛地颤抖,即使紧闭双眼,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她宛若一个游魂般,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那是个漆黑深邃的山洞,并非是缺少照明,而是纯粹的黑暗,纯粹的虚无,一切光芒,即使是神识都会被尽数吞没的黑暗,让人看不清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嗒、嗒、嗒....

虚弱却又坚定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镜流猛地回首,站在那里的则是她怀抱中少年的身影。他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鲜血、灰尘将那已经快要碎开的白袍染的更加不堪,甚至能够透过白袍的缺口,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天知道,这本就没有什么修为的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颠沛流离。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少年单薄的身体吹散,即便如此,他却依然一步又一步的走着。直到在面前的黑暗中出现一道光亮,他灰暗无神的双眸中总算是出现了一丝清明。

“是...天道吗....”沙哑的声音从少年的口中传出。他像是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根本没有丝毫对天道的敬畏,没错,他就是这样。

那天道却也不恼,悠悠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响起:“不错,凡人...千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活着到这里的....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魔阴身....”少年盯着眼前的光芒说道:“我知道....你能...解决魔阴身....”

“不错,可你的身上并没有...”

“不是我的....是我的师尊....”

镜流闭上双眼,若不是现在自己是游魂的状态,恐怕早就泪流满面。听到少年的话语时,她就已经知晓少年的目的...

“哦?”天道的声音难得浮现出一丝的兴趣,它推演一番后自然知道了少年的师尊究竟是谁,它便开口道:“让她再也不会被魔阴身侵染吗...我自是可以做到,但你知道,你要付出的代价吗?”

“我早就知道了....”他在宗门的时候已经全力去查找有关魔阴身的一切,以至于他被逐出宗门。少年说着:“不就是替身吗...”

不就是?说出来就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至极的事情。但天道的声音却低沉了几分:“你真的明白吗?那说明你这副几乎没有修为的身躯要承受她千百年乃至以后所有年岁中可能出现的一切魔阴身的因果,那份痛苦能够让你神魂俱灭不知道多少次!你究竟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少年没有回答,眼神中却是那般坚定。直到...

碰。

他跪在了地上。

对天道来说,这一跪恐怕算不上什么。上跪天下跪地吗,这种事情对于凡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只有镜流知道这对少年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家被魔阴身屠戮,那时的他就嗔目裂眦的发誓,天地不仁,从此之后他绝对不会再跪天跪地。曾经的他即使再双膝被人剜去,他都用尽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去跪下。镜流知道这对少年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将自己浑身的傲骨,最后的尊严全部掏出,踏了个稀碎。这对他来说不亚于将他的身体一刀刀的割裂。

但,他还是跪了下去,为了那个根本就不在乎他一丝一毫的师尊。他抛下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不要...不要...”镜流颤抖的呢喃,看着少年跪在地上,那副顺从卑微的模样,她冲到了少年的身边,泪流满面的喊道:“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啊梦儿!站起来!你快站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真不过是许久之前发生的事情罢了,她的声音又怎么可能传到少年的耳中呢?

咚!

又是一声闷响,少年弯下了自己的脊梁,将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我...求求你...救她....”天知道少年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恳求说出口,这副如狗般卑微的模样,究竟又需要他付出什么。

他为了她...放弃了一切。

“不要...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我不配啊...”

短暂的沉默后,天道终于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谢谢....”

“但。”天道说道:“你并不知道你要承受的究竟是什么。”

少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看到他这副模样,天道接着说道:“你要承受她千百年所有魔阴身的因果,那无时无刻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会伴随你度过百年。”

少年想要摇头,想要说这不算什么,天道却接着开口:“在这之后...你要死在她的剑下。”

天道看着眼前的少年,却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应有的痛苦。一般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难道不是两情相悦?为心爱的人做了一切,却又要死在对方剑下的痛楚,竟不能让他的表情起一丝波澜?甚至有一种....‘就这?’的疑问?

少年知道天道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他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没关系...她会下手的...因为...她不爱我...”

“为什么?!你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

天道终于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声质问到。

如雷般的声响并不能让他颤抖,他看着眼前的光芒,如同直视着天道的双眸说道:“因为...她救了我的命。”

谁知道在这理由下,究竟藏着多么复杂深邃的感情...

天道怔怔的说道:“当你死在她的剑下,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乃至你的存在都会随着魔阴身的因果一同消散,你将永远不入轮回...”

永远不入轮回....

恐怕这对任何一个修道之人...不,即使是普通人来说,都是能让人恐惧万分的结果。但眼前的少年却再次微微躬身,将额头抵在地上,说道:“谢谢...”

“你究竟明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天道终于是忍不住喊出声,它不明白,即使从这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的它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少年抬起头,双眼中的灰暗不在,有的只有坚定,他沉声,平淡却又坚定的说。

“轮回非我需,吾命...换吾师。”

轰——

如同一声惊雷,镜流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她张着嘴,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少年刚刚的话语。

轮回非我需,吾命换吾师....

短暂的沉默之后,天道终于还是开口了:“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谢谢...谢谢....”

一道光芒闪过,少年的身体猛地扭曲颤抖,已经不成人形的模样让人触目惊心。只是一丝丝的流光触碰到镜流,她的面目便扭曲起来,这样的疼痛甚至能够撕裂人的灵魂,让人求死不能的痛楚即使是她的修为也快要忍受不住,更何况是现在的少年呢?

然而,这种无时无刻要伴随他百年的痛楚涌入少年的身体,却不能让他发出一丝痛呼,甚至连哽咽都没有,他只是扭曲的自己的身体,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镜流看到了,在这光芒中,少年的面目居然露出了清明的模样,他闭着双眼,脸上是解脱,是幸福。他用沙哑的声音呢喃着。

“师尊...救命之恩...我报了....”

......

所有人看着镜流自言自语后猛地低下头,像是失神了一般。但转瞬之间,她的身体一颤,好像是醒了过来。她双目迷茫,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是山洞,而是罗浮峰后,她立马看向了怀中的少年。

他微微闭着双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魔阴身的模样已经从他的身上尽数褪去,同时正在缓缓消散的...还有他本就不多的生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如同泣血一般的嘶吼从她的口中爆发而出,响彻寰宇、震人心扉,所有听到这嘶吼的人今天才知道一个人在极致的悲伤下究竟能发出什么样的声响。尤其是这声音是从天下第一的剑仙,镜流的口中爆发而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依然在嘶吼,泊泊鲜血从她的双眸中滚滚而下,将她的白衣染上浑浊的颜色。一股热流从她撕裂的喉中喷涌而出,让她吐出一口滚烫的精血,沾染在她怀中的少年身上。

猛地停顿,镜流硬生生将口中的鲜血咽下,用自己白皙的玉手抚在少年染血的面庞上,甚至有些卑微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梦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弄脏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众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剑仙嘴里不停的呢喃,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希望得到家长的原谅。

“师尊再也不会把你弄脏了...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看看师尊好不好?让师尊给你道歉...你让师尊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师尊求求你了睁开眼睛好不好啊梦儿...梦儿!”

像是听到了镜流的声音,少年居然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眸。

“梦儿!你醒了?!”镜流惊喜道,她不在乎这一幕是不是人们口中‘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只在乎,自己的梦儿终于睁开了双眼。

“师尊....”少年虚弱的呼唤还没说完,他便苦笑着摇摇头,呢喃道:“不...我已被逐出师门...不能称呼您为师尊了....”

“不不不!梦儿!我就是你的师尊!是为师错了!一切都是为师的错!”镜流伸手捧住少年的面庞说道。

听罢,少年一脸满足的闭上了双眼,他沉默着感受这从未有体会过的怀抱,但也只是片刻后,他开口道:“我好像理解...您为何给我取这个名字了...”

镜流呆呆的看着,不知少年此言究竟何意,但她心里总有一种恐惧,她在恐惧少年接下来的话。

于是镜流连忙柔声道:“梦儿,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为师一定会把你救回来....”

少年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我自知,这怀抱本就不属于我...我知道...这恐怕只是我的幻想,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会甘之若饴,就像您告诉我,我名字的意义那样....”

“不...不不不,梦儿,别说了,为师求你了,别....”

“就当是一场梦....”

他还是说出了口,这句跟少年的生机一样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的砸在镜流的心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死死咬住嘴唇,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知道,她也清楚的记得...自己为少年取名只是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让他好自为之、让他不要抱有期望....

镜流从未想过这句话对少年究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而如今...她好像理解了几分。

少年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朝镜流的怀中揉了几分,哪怕是在自己的‘幻想’中,少年都是如此的卑微。而他的样子也让所有人心头一痛。

感受到镜流没有抵抗,少年脸上的微笑才更柔和些许,他闭上沉重的双眼,如同安然睡去一般,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就当是...一场梦....”

只是眨眼间,他的身体便消失在镜流的怀中,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没有人说话,即使是镜流也没有。她只是沉默着跪坐在哪里,如同失魂落魄的人偶。

她亲眼看着少年的微笑在她怀中消散,镜流清楚的感受到,伴随着坠入冰窟的寒冷与苦痛,她的修为突破了许久以来的桎梏,现在的她,绝对称得上当世第一。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原本应该让她狂喜的体验却并不能让她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镜流不知道,她只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怀抱,站起了身。

这剑仙抬着双手,如同依旧怀抱着那脆弱的身影一般,她嘴唇翁动,只有距离她足够近的符玄才能听到她口中所说的话语——“回家...梦儿...我们回家...”

说来可笑,少年的家又在哪里呢?

她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却不能让符玄感到心疼,反倒浮现出了一抹鄙夷,她甚至忍不住在心中嘲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在经过符玄身边时,镜流脚步一顿,沙哑的问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符玄瞥了眼镜流的身影,冷声回答:“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不错,这是镜流自己选的路,那她又有什么什么理由去责怪别人呢?

“而且...他自己也知道....”

符玄的话让镜流心中的疼苦再次爆发,她看着符玄,近乎是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符玄知道如果把真相告诉镜流后会对她的道心造成多大的损伤,可一想到那位少年的经历,这位太卜司之首便再无一丝一毫的怜悯。

“在你把他逐出师门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命运....”

少年知道?少年明明知道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即使是被误会也没关系,即使是被逐出师门也不在乎,即使是会承受那样的痛苦然后死在这个毫不在意他的师尊的剑下,甚至魂飞魄散再无转世的可能,少年甚至知道...师尊救自己一命只是为了一段因果,为了追寻自己的大道。

说得再直白一点,少年知道,自己从始至终不过就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他明明都知道,他明明都知道啊...

想到这里,镜流只能扬起留下清泪的面庞,哽咽着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梦儿...为什么...”

可这句话却点燃了符玄的怒火,她甚至直接抓住镜流的衣襟,低声吼道:“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你有听过他的话吗?!你有在意过他哪怕一丝一毫吗?!你现在又有什么颜面去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你有什么颜面!!!”

然而镜流没有回答,她只是如同失心疯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符玄又何尝不知晓结局?看着眼前的镜流,她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将对镜流的杀意压在心底。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取镜流的性命,她甚至不怕镜流自尽,因为镜流自己最没有资格的这样做。

她的这条命,是少年用自己换来的。

“你要真的知晓了自己的罪孽,那就好好活着,不要浪费他的心意...”符玄沉声道。

镜流身体一颤,再无一言,就这样拖着自己僵硬的身躯,缓缓的离开。

......

从那之后,罗浮峰上那位天下第一,仙风道骨的剑仙子便消失不见。只是在山脚处多了一个略显简陋的小屋,以及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

她好像终日不出,只是每天都会跪坐在小屋旁的一座墓前。

有时她会一言不发,有时她会温柔的说些什么。直到深夜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屋内,第二天日出之前便会再次跪坐在坟前,出人意料的是,不管外面天气如何,纵使是狂风暴雨,大雪飘零,只有这小墓在的地方阳光明媚,甚至不曾沾染半点灰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知过了多少年岁,直到这曾经天下第一的罗浮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只剩下哪一座小小的墓碑,还有终日跪坐在墓前的白衣女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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